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能付出就是福
下午兩點,窗外陽光正好,數個身著藍天白雲的法親,走下轎車後朝許秀蓮的家門口邁進。許秀蓮早已候在客廳,聽到熱絡的問候和招呼聲,再看看映在眼前的熟悉臉孔,難掩從心裡綻放出來的笑意。自從去年11月進行肺癌治療及全心修養後,她已一段日子沒見到法親,本來熱騰的日子也闃然了起來,所以縱使體弱乏力,但她還是堅持要挺起精神氣來迎接大家。
5月初正值母親節、佛誕節暨全球慈濟日的「三節合一」慶典,為了能讓許秀蓮浴佛祈福,法親特意帶來了行動浴佛。
擺好小佛台,獻上香花鮮果,恭請琉璃佛上座,盛好香湯,許秀蓮一家和法親圍在佛台前,齊聲唱誦《禮讚》、《開經偈》、《浴佛偈》,揭開了浴佛序幕。浴佛典禮小而溫馨,大家在宇宙大覺者前,虔誠禮敬,共同感念佛恩、親恩、眾生恩。
在慈濟大家庭20多年,這是她第一次無法回到大愛屋簷下,參與浴佛祈福活動。往年,她是螞蟻雄兵的其中一員,或是埋頭在香積組補位,或是在靜思人文展推薦產品,今年卻因身體抱恙,只能憾然缺席。
正當心中劃過絲絲失落時,「佛到家福到家」的行動浴佛計劃,適時圓滿了她的心願。更難得的是,兒女也特地放下工作,從外州趕回來參加這小型浴佛典禮。
「讓浴佛典禮走進家裡,是一個很棒的安排,我們作兒女的也可以藉著這個儀式,提起勇氣向父母表達愛與感恩,這無形中也助我完成了心願。」女兒黎環翠說道。
自發現病症並接受治療後,許秀蓮的體重驟降了10公斤。這期間,身體狀況和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,也經歷了脆弱的時刻,讓她體會到病苦無常的考驗。
人生沒有所有權,只有使用權,這場病,讓許秀蓮更懂了生命無常的本質。她想起上人曾慈示,生死要看淡,慧命要滋養,才能得到內心本具的清淨智慧和安穩。
「病了一段時間,好久都沒回去付出了,每當做大活動的時候,我很羨慕大家都可以去承擔。所以我祈願身體快點好起來,再像往常一樣歡喜踏實做。」濕潤的眼眶閃著期待的眸光,她以平和的語氣道出了最深切的心願。
能付出就是福,在琉璃佛前,她誠心祈願身體早日康復,以可盡快歸隊慈濟。
曾經的她,仰望的天空只有平淡色彩;直到遇見慈濟,天際意外增添了一抹亮麗。
從此,善良展開使命的翅膀,帶她拓展人生的邊界,並看見了更遼闊的生命風景。
生活拽著她去變大人
1951年,許秀蓮生於吉打十字港,家裡共有8個兄弟姊妹,她排行第三。家裡孩子眾多,爸爸靠務農養家,日子過得捉襟見肘,孩子們都需去田裡幫忙。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,許秀蓮也下田耕種,從不喊苦。惟最後還是迫於家境貧寒,一年級念半年後就輟學,被安排去親戚家當小保姆。親戚家經營著咖啡室,她到那負責帶小孩和做雜工。
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受,白天壓抑著情緒幹活,夜裡則悄悄地把淚水灌入枕頭。現實生活才不管她是不是小孩,只以無形的手,拽著她去扮演大人的角色。
每週休息日最讓她期待,她可以乘搭火車回家,與家人短暫相聚。就這樣,在列車的來回接送中,歲月把她慢慢拉拔成了亭亭玉立的15歲少女。
時間輾轉,她到吉隆坡嬸嬸家當家庭工,年紀稍長後,她再跨海去新加坡投靠哥哥,在一間衣廠工作。24歲那年,她返回家鄉當裁縫,並在媒人撮合下與從事修車工作的先生結連理。
兩人婚後育有兩男一女,許秀蓮專心料理家事顧好孩子,當一個得力的賢內助。而幼年吃苦的她,日子也慢慢回甘,在平淡的生活中感受家庭的幸福。
佛前結識一生摯友
孩子長大後,夫妻倆也有了自己的閒暇時間,喜歡拜佛的先生,常帶著許秀蓮去佛學院聞法。
許秀蓮在那結識了此生的摯友——黃雅雁。兩個投緣的人,性格互補,許秀蓮較含蓄內斂,黃雅雁則溫婉健談,所以每當許秀蓮拙於言辭時,黃雅雁就是她的嘴替;而若黃雅雁需要旁人意見時,許秀蓮就會給予見解。兩人不只是彼此生活的良伴,也是難得的手帕交。
菩薩所緣 緣苦眾生
1996年3月30日,黃雅雁出席《幸福人生》講座會,會上分享了證嚴法師走入人群,行徑鋪路的慈悲濟世理念,讓她深深被打動和認同。兩星期後,她應邀到志工劉秋安的汽車配件店鋪Asayo樓上學習手語,想到好友許秀蓮可能也有興趣參與,於是邀約結伴同去。
沒想到,這一步踏入,就此打開了因緣,確定了兩人日後的人生心靈方向。
她們聞法修慧多年,卻只是停留在聽佛法、論道理的階段。如今難得遇到落實人間佛教的行善團體,於是決定追尋大愛精神的足跡,圓滿福慧雙修的念想。
從學習手語、訪視個案、讀靜思語開始,兩人由淺入深,慢慢從中了解志業理念、慈濟宗門和靜思法脈。隨著行善人間的腳步越走越踏實,她們的內心也越來越篤定。
許秀蓮話不多,但親和的笑容和高效的行動力,是她的明信片。去訪視時,她雖不擅長軟言撫慰照顧戶,或是主動與他們的家人攀談交流,但在協助打掃環境時,總是會盡全力清理,並默默地留到最後「收尾」,把遺漏的小細節補上。
早年去訪視獨居智障照顧戶陳漢昌,看到地板上堆積未處理的食物殘渣、垃圾袋,還有腐爛發臭的老鼠尸體,愛乾淨的許秀蓮差點拔腿就逃。但糟糕的環境也激發了她的不忍與悲心,她二話不說就拿起清潔工具,馬上俐落地進行打掃。
「我進來一時半會兒都受不了了,何況是整天呆在這的陳漢昌?如果不是有難處,我想他也不會要這樣的。設身處地為他想後,我就更落力地清掃,沒有心理障礙了。」
清理完礙眼的垃圾,她的心也跟著明朗了起來,那時候她才明白,什麼是「福從做中得歡喜,慧從善解得自在」,原來以至誠之心來做事,不只福慧會增長,助人的幸福感也會油然而生。
藍天白雲是亮麗的人生風景
1997年,劉氏家族無償借用祖屋充作活動場地,吉打慈濟終於有個家,作為第一批吉打種子的許秀蓮也責無旁貸地加入裝修隊伍,身體力行地搬重物、掃樹葉、擦地板、清掃每個角落,歡喜地揮灑汗滴。
那時志工人數不多,人力有限,許多繁瑣工作都需要接力完成,許秀蓮料理完家務事後,就會趕到會場幫忙。那裡的一花一樹,一磚一瓦可說是凝聚了大家的愛與善,雖然期間勞動很辛苦,但她「甘願做,歡喜受」,不說辛苦,只說「幸福了」!
吉打聯絡處正式成立後,志工就開始辦活動,當時多以義賣為主。廚房是許秀蓮和黃雅雁的天地,所以兩人常在香積組幫忙,如裹粽、製作月餅、洗菜切菜和進行清洗等工作。那時一顆誠心熱騰騰,大家都手腳不停,早出晚歸也沒怨言。
猶如粽串般,大家萬「粽」一心,共同經歷了艱辛的草創時期。從店屋樓上小空間至劉氏祖屋、到如今佇立於繁忙街頭的偌大靜思堂,吉打慈濟在歲月中漸次壯大,更多的菩薩身影穿梭其中,共行善道。
後來許秀蓮回看大半生,才發現藍天白雲,也成了她人生的亮麗風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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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,她的受證之路,說起來充滿淚水。受證意味著承擔,她怕自己怯弱的性子難擔隊輔大任,所以一直推遲日程。身為火車頭的已故志工劉寶鑾,幾經造訪她家面談勸喻,她為此在猶豫和決心之中來回走鋼索線,足足哭了一個星期。
2006年,劉寶鑾終於鬆口妥協一步,放下心口大石的她才歡歡喜喜地回台受證,成為上人的弟子。
「做慈濟多年,我當然也想當上人的弟子,但我太了解自己了,只適合做螺絲釘。若貿然承擔超出能力範圍的事,只怕會拖累大家,這是我最不想發生的事,所以才堅決拒絕。現在回想,自己也有點脾氣硬,很感恩寶鑾師姊當初的成全。」決意中藏著一種小心翼翼,像是在護珍寶般守護自己的信念,這就是許秀蓮柔中帶剛的一面。
不顯眼 但絕對是不可少的一個
許秀蓮病後,摯友黃雅雁掛心得不得了,仿佛另一半的自己也病了。在她眼裡,一路相伴扶持的許秀蓮是法親,亦是此生難得的益友。
在慈濟,她們共同承擔崗位,從靜思人文展、香積組、生活組到招待組,哪裡有需要就到哪,兩人謙抑靜默,心靈契合,只想低調地把螺絲釘角色做好。
「認識秀蓮多年,她一直都是話不多,性格內斂的人。我想說,她雖然不是顯眼的那個,但一定是不可或缺的一個,她總是用行動來表達她對慈濟的愛。」
許秀蓮做事用心,遇到難題時總能平心堅韌應對,這讓法親翁書鳳深感佩服。許秀蓮是慈善小組組長,翁書鳳是她的其中一名組員,兩人相處多年,累積了深厚的交情與默契,在她眼中,秀蓮師姊細心又盡責,是難得的人品典範。
「每次臨近訪視日,秀蓮師姊都會預先溫馨提醒大家,非常貼心,雖然她常說自己不識字,不懂得記錄,但碰到一些文書,她都會拍下來給我做記錄和檔案。還有,早前無論是生活組、香積組都好,她都是默默做到最後才離開的,她是我心中非常崇拜的一位師姊。 」
以病為師 法脈撐起樂觀意志
2024年杪,74歲的許秀蓮無故乾咳了近兩個月,連續看了數次醫生都不見好轉,後來去醫院照X光做進一步檢查,才發現肺部出現白點,被診斷患上第三期肺癌。
疾病突襲得太快,讓平日無甚病痛的她感到愕然。但學佛多年,她很快就回過神來,生老病死,本是人生的必經旅程,最重要的是要在有限生命中,找到生命的價值;而她心落慈濟,已不負今生。
「來了好好面對,我還想著要回去付出。」略顯蒼白的嘴角微彎,語氣透著淡然。
沉下心來,許秀蓮回眸這生,慶幸自己在身體健康的時候,選擇走上慈濟這條菩薩道。法水洗滌過的心靈,把人生旅程看得更清楚,正是這股力量,撐起了她樂觀的意志,順應自然法則運轉,身心方得輕安。
心有靜思導航,許秀蓮從來不怕亂了方向。



